第五篇 美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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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美人泪(第 2/4 页)
这里,是人世间的另一处。
如天堂,如地狱。
‘吱呀’——
沉重的监狱大门缓缓打开,成了这静谧空气中唯一的声音,每一次打开大门,就意味着有一个犯人得到救赎。
常年的监狱生活,这样在世俗眼中的救赎或者只是犯人们的另一种刑罚。
身穿蓝白相间的牢衣,头发被剪到几乎平头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的年龄并不算大,整张脸虽然年轻却透着疲累到极点的沧桑,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与自己无关,又好似被关太久了,已经不再适应外面。
她的眉骨之间有一小块与生俱来的暗红色胎记,在阳光的印耀下,像是被刺破皮肤而流出来的血珠。
有多久没有见到外面自由的阳光了?
许随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上并不太刺目的太阳,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疼,让她不得不以手为盖,挡住前额。
看了很久很久,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这里看到的太阳虽然和监狱里的太阳是同一个,但又不是同一个。
一声又轻又长的叹息声过后,许随终是将目光收回来,落到了从她一出来就站在外面且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素颜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静静地看着她,面色平静,眼里无悲无喜。
她记得自己刚进这座监狱的时候这位素衣女子也是这个表情,她进去了她不会悲伤,却在这十年间断断续续地探望她几次,现在她出来了她也没显得喜悦,手上却拿着衣衫,来监狱门口接她。
仿佛在这个女老板的眼里,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有丝毫的动容。
许随不去多想,这个摄影馆的女老板一直都是个极其奇怪的人不是吗?
“真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记得我。”
过了一会儿,许随笑了,对眼前距自己不远的女孩说:“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来接我了。
已经过去了十年……你还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真让人羡慕。”
顾言微笑着,没有说话,她走近,将臂弯里的长衣披到许随的身上,遮住了她身上原本的牢衣,帮她整理好后,说:“抱歉,我只有这一种颜色的衣服,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就先用我的将就着吧。
等会儿回去了你梳洗过后先换上我的干净衣服,然后你再去服装店里挑些你喜欢的衣服。”
“能穿上你的衣服,是我的荣幸,怎么会嫌弃。”
许随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顾言瞧着她,许随的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是眉宇之间已经淡然很多,看来,在牢里这些年,磨砺了她不少的心智,也让她不再执着于过去了。
摄影馆门口,那张一米高的人像照依然在,相片中的人眉间一颗米粒大小的胎记,微笑着,仿佛人间降落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这照片上的人,曾经让“天上瑶仙”的多少男顾客如痴如醉,甘愿为了她一掷千金,又有多少男人抛弃了糟糠之妻,只为得到她的一颦一笑,一夜春宵。
这个女人不是人,是修炼千年的妖孽,这是当时大家对这个女人的评价。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让男人爱,让女人恨的妖艳女人,亲手杀了她妹妹的丈夫,让自己入了十年牢狱。
那个曾经纸醉金迷中的妖艳女人,如今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此时正沉静地望着照片中曾经风光无限的自己。
许随眉间展开,晕出一抹笑意,让那颗原本不显眼的胎记刹那间光彩夺目,她不禁唏嘘:“你照相的时候,我明明是笑的,大家都说我笑得好看,可你却起名叫美人泪,那时我想,这个名字多不吉利啊,于是我硬是要你换个名字,但是你这个小姑娘看着温柔可欺,还挺有脾气,怎么都不肯。
现在想想,是该起这样的名字,美人泪……只是岁月不饶人哪,这美人早就已经变成了老人了……泪也早已经干枯了。”
“你刚刚二十九,其实一点都不老。”
顾言很认真地说。
不老吗?
许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那么爱美的她以前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脸就这样没有任何装饰就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面前。
每次见到别人之前,她一定是在镜子面前精心准备到自己满意才肯出去的。
如今已然不在意了,牢里那种地方,根本不会看人的长相,她的皮囊再美也没有什么用,不仅没有什么用,还有可能遭到别的女人的嫉妒攻击。
她会对付“天上瑶仙”里的那种女人,会用一个巧舌让恩客们百依百顺,让天上瑶仙的女人恨嫉无策。
可是,牢里的女人,只会用自己的力气去征服,去发泄,她的疾言厉词,起不到半点威胁。
许随回过神来,笑了笑,手依旧覆在脸庞,调侃道:“没想到,你也会逗别人开心,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冰美人儿呢。”
牢里的这些年还没完全抹去她的性子,许随说话依旧随心所欲、伶牙俐齿,顾言没放在心上,登上台阶开门:“你还是先洗洗,去了牢里的晦气,人也能清爽一些。”
许随侧过脸,看着一脸沉静的顾言,视线锁住她,忍不住问了十年前就想问出的问题:“明明我比你大很多,可是为什么,你总是比我看得开?”
“不是看得开,只是没有那么在意而已。”
门打开后,顾言一招手,冲出来的雪狐直接跳到她的怀里。
进了屋里,许随看到屋内精心布置的摆设和顾言早早为她准备好的衣裙。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家摄影馆,十年前顾言虽然也帮她拍照,但是她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摄影馆去取照片,每次都是顾言亲自送到“天上瑶仙”给她。
“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我好?”
许随困惑地看着她,也看着她怀中的雪狐,这只狐狸,看起来跟十年前那只一模一样,可是又不像是那只。
就像眼前的顾言,看起来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可是她看得出来,顾言也变了,比如,似乎对她更和气了。
这句话,早在十年前顾言为了不让她一命抵一命,想尽办法找人救活那人之后,她就想问了。
她虽是个骄傲的人,可她清楚,像顾言这样一个高洁如雪的女孩,目下无尘,不会看得起她这种工作的女人。
可是,这样一个高洁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帮一个靠卖笑和卖肉来赚钱的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朋友的情谊?
在牢里的那十年,许随想了很多人,很多事,有还未去世的爸爸妈妈,有妹妹,有那个男人,最后,还有这个奇怪的摄影馆女老板。
她花了很多时间仔细回想和顾言之间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交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顾言待她也像普通顾客一般。
如果非要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顾言从来没有用言语轻贱她,甚至在她喝得酩酊大醉时都从来没有丢给她轻蔑鄙视的眼神。
因为这个世界给她们这种女人的定义并不好,所以即使表面上从来都装作不在乎,但许随的心底却是深深的为自己感到自卑羞耻,即使她从未伤害过别人,即使她糟蹋的一直是自己,也从未要求顾客给自己什么承诺,那些男人们所做的决定也皆是自己的选择而已,与她无关,可当这些事都和她牵扯到一起,世人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仿佛她的出生,她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数次地这样以为着。
可是,顾言这个奇怪的女孩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她坦然地面对她的荒淫无度,无任何不屑,甚至会为了已经放弃自己生命的她而四处奔波。
进了门后,顾言将浴室的拉门打开,并替她将浴桶的水添满,又拿进来一套干净的衣裙,紧接着,用屏风挡着。
做完一切后,示意许随进去,等她开始洗浴之后,顾言才坐在屏风外的躺椅上,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想知道吗?”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仿佛那个刚从牢里出来的女人已经累得睡着了。
顾言并没有再出声,静静躺在躺椅上,目视梁上几只玻璃灯,眼睛随着灯的摇曳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之后,才传来许随的声音:“想。”
顾言轻轻地说:“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许随没有应声,浴室里却也没有传来别的声音,想来她在等顾言说话。
伴着顾言轻声低语的叙述中,香炉里的烟丝一卷一卷地、袅袅升起,晕开往事回忆——
很久之前的立秋那日,我去医院里看病,那天晚上,医院里刚好有一对双胞胎降生。
那双胞胎两个都是女孩,双胞胎对平常人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在医院里却是稀松平常。
我对这样的事情本没什么兴趣,是听到护士说这两个女孩眉心处都有一颗暗红色的胎记,像是古代女子额头上的朱砂,我才来了好奇心,就跟着护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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