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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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 听说(第 2/4 页)
整个过程中,两人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夜色渐浓,骤降的温度让瓦砾开始结霜,风声哧啦啦掠过,顾言缓缓睁开眼,水色的眸子看不出表情,更看不出悲喜。
雪狐的眼睛突然张开,在夜色中发出熠熠光芒。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摆摊卖早饭的张大妈一边张罗第一批顾客吃早饭,一边笑着打趣早早到来的江易山:“小伙子,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每天早上,她的问候语都是这一句。
“是啊,今天是圣诞节嘛!”
江易山顺手拿起门口的平安果,迎上张大妈善意的笑,明白了什么,便掏出钥匙开门,不忘回头对张大妈道:“谢谢啦!”
一进门,摄影馆里寂静无声。
卧室门紧紧关着,他以为顾言还在睡觉,便将保温盒放在桌上,开始一天的打扫工作。
等第四批吃早饭的客人离开后,张大妈打扫桌子上残留的垃圾,听到了江易山略显急匆匆的声音:
“张大妈,你看到顾言了吗?”
“没有啊,怎么,她不在吗?”
“屋里没人。”
“没人……?”
昨天张大妈亲眼看到顾言自己关上摄影馆的大门,一直到夜里都没出去,今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摆摊了,也没见着顾言出去呀?
这些话她没对江易山说,只怕他担心,安慰道:“顾老板以前也经常会一声不响地出门,照你们摄影师的话说的那叫什么……哦,采风,对,她应该是采风去了。”
张大妈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江易山的愁云并没因此消除,他回到摄影馆,开始寻找顾言去向的蛛丝马迹。
馆里的物件没有少,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甚至连桌台上的烟熏小炉都还如无数个早晨一样冒着青烟,仿佛在告知屋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江易山心里却清楚,顾言是真的离开了,不告而别。
2
四年后的波浪潭,此时正举行一年一度的面具舞会,方圆几里的居民都应声而来,会如其名,便是无论是何人,只要戴着面具,就能参加。
波浪潭向西五百米位置的一处民宅大院,就是顾言这四年来的住处。
“顾姐姐,你不去面具舞会吗?”
住在顾言对面人家刚满十七岁的女儿对这样的聚会很是感兴趣,一大早就起床开始梳洗打扮,精致的妆容画好,漂亮的衣裙上身,面具上脸,留下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好不美丽可爱,想来在舞会的最后,摘下面具的她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顾言记得,她叫温心。
这里的姑娘,只有满十七岁才能参加舞会,这是温心第一次参加面具舞会,心里的兴奋和激动毫不掩饰地都写在脸上。
顾言正坐在门前监督雪狐散步消食,下午它吃撑了,若是一直躺着,肚子肯定会胀得难受。
雪狐听懂了温心的话,停下来盯着主人,似乎要听她的决定。
顾言抬眼打量了她一眼,轻轻一笑,道:“不了,祝你玩得愉快。”
“一年才一次的面具舞会呢,你不去很可惜啊?”
温心不死心地道,她发现,顾言似乎不喜欢出门,来到这里四年,都没见她怎么出去过。
好歹也做了几年邻居,眼下有了这样好的机会,心里的那份热情让她想带顾言加入这次盛大舞会。
顾言瞧了一眼雪狐,它也正用着炯炯目光注视着她,那神情里,写的是对面具舞会的兴趣。
尽管它只是一直狐狸。
“可以带动物去吗?”
顾言问她,似乎动心了。
“当然可以啦,宠物什么的都可以带,我娘说面具舞会上有很多宠物。”
温心回答的欢快。
“那好,等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这时,温心的几个好姐妹站在院门口叫她,“走啦温心!”
她看看顾言,又回头望着没有太大耐心的伙伴们,脸上有了为难。
顾言善解人意地道:“你先跟她们去吧,我等会儿自己过去。”
温心见她不是说客套话,心里却还是有些踌躇,“你一个人可以吗?
知道路吗?”
虽然嘴上叫顾言姐姐,但温心打从心里觉着顾言是需要保护的那种女孩。
这四年没见她跟什么熟人来往,便自然而然认为她孤苦无依一个人过活,心里总不免多了些同情和心疼。
“放心吧。”
顾言笑笑。
快走到门口时,温心还是不放心地回头交代,“顾姐姐,如果你到时候找不到路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好。”
顾言回答的话也不知温心听到了没有,只见她刚走到门口,那来找她一起走的伙伴们就拉着她离开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一起商量。
温心走后,院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沉静。
顾言忽然对坐在地上的雪狐道:“起来,再走两圈。”
雪狐愁苦地耷拉着脑袋,仿佛没了生气。
顾言到达波浪潭时,天已渐暗。
除了空中尚还零散的星星,照亮波浪潭的,还有一堆篝火。
波浪潭,并不是一汪水潭,而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只因许多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水潭才取名叫波浪潭,后来如何变成空草地就无人知晓了,波浪潭的名字一直被叫至今。
顾言一眼认出一群年轻女孩子中间的温心,几个女孩一群,不远处是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只见她们一边讨论,一边拿手指指着小伙子中的其中一个或几个,看样子是在讨论他们。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大的兴趣,大概也就是同龄的男孩子。
入乡随俗,顾言的脸上也带了一个简单的面具,不着痕迹地混入热闹的人群。
面具舞会的人真是多啊,顾言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参加这样庞大人群的活动了。
唱歌的、跳舞的、尖叫的、热聊的……一堆堆,一簇簇,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当然,也有围在篝火旁烤肉吃的村民。
村长没有到,也就是说舞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没到。
顾言想也不想地坐在篝火旁,自来熟地拿起烤串,开始烤东西。
除了附近居民,场地上也有不少宠物。
雪狐见到同伴,先是高傲神气地作丝毫不感兴趣状,只跟随主人的脚步,不一会儿,目光开始眷恋那边众宠物嬉戏的地方。
“去吧。”
顾言将烤串烤好后放到一边,然后又拿起一串,开始烤。
雪狐一个跳跃,立即融入属于它自己的圈子去了。
大概烤了十几个烤串之后,老态龙钟的村长在后生的搀扶下姗姗来迟,所有人都停止动作,视线追随着村长,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顾言也随着旁边的人放下烤串,静静地等着村长发话。
村长接过后生递过的一碗酒水,神色虔诚地倒在那堆篝火中,火势立即大了,这意味着好的预兆,底下一阵欢呼声。
然后,碗底朝上,碗口向下,村长郑重宣布:“我宣布,面具舞会正式开始。”
“正式开始”四个字一落地,人群再次炸开了锅似的。
男男女女都起身,手臂挽着手臂,围着篝火跳舞,村长坐在首席位置,笑呵呵地观看盛况,坐在他身边的,是他同样年迈的妻子。
所有人都一齐围着篝火跳舞,顾言也自然随着站起,开始随着大家跳舞,这种群众群欢的舞蹈她曾见过,虽不能十分像,模仿个五六分却是无碍。
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十分出挑,也不会真的有人在意谁跳的如何。
慢慢地,有几名小姑娘小伙子离开大队伍,走进圈里跳独舞,这几个,是跳舞跳得格外好的,也是新生代表,比如今年第一次参加面具舞会的温心,为了今晚,她足足在家足不出户地苦练了三个月。
在他们几个离开大队伍后,队伍开渐渐分成几个小圈,小圈整体还是围着篝火成一个大圈。
借此缝隙,顾言蹲坐在一旁,开始细细地吃烤好的烤串。
身边也有几个跳累了的在休息,故而她的举动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顾言四处环视一遍,雪狐那伙小团体已经移了阵地,玩得不亦乐乎。
她笑了笑,也不再管它了。
待十几只烤串快要吃完,盛着烤串的肥大树叶上突然又多了几支冒着热腾腾热气的烤串,想来是刚烤好的,紧接着,身边坐了一个人,同样戴着面具。
“请你吃。”
那人道。
顾言没有客气,“谢谢。”
“怎么不去跳舞?”
他没看顾言,视线一直落在篝火旁边跳舞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们欢快舞动的身上,问她:“没有中意的人?”
面具舞会,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寻侣舞会。
适合年龄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可以在舞会上通过舞蹈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最开始有面具舞会时,男女双方在跳舞之前根本不认识对方,完全通过舞蹈来寻找自己的伴侣,是一种对未知的惊喜。
不过,随着一代代的传承,很多适龄人都提前找到了自己中意的人,面具舞会,渐渐发展成了一个告白或者正式交往的契机。
若是两情相悦最好,直接牵手成功,但如果是一人单恋,戴着面具,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第二天,依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在一起玩。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却不能否认这确实是一种年轻人喜欢的形式。
应该是这人见顾言到适合年龄了,却不去跳舞,所以猜测她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我不太会跳舞。”
吃完最后一串烤串,顾言拿出相机,开始摆换位置,对他说道:“而且,我现在更喜欢的,是拍照。”
“听说,喜欢拍照的人,会创造出别人眷恋的东西,但是,她自己眷恋的东西几乎没有。”
“是吗。”
随着‘咔嚓’一声,说出这句话的他被定格在相片里。
他突然站起来,“不会跳舞是吗?”
顾言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教你啊。”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听出他话里的笑意和莫名其妙升起来的好心情。
相机被他重新放进包里,然后,手被他拉着,融入火热的人群。
场地不知何时放起了音乐,众人都开始随着音乐扭动步伐,被那人引着,顾言也只得随着音乐跳起来。
一步一步,不精准,却颇有章法。
“不错!”
那人赞叹。
“你也一样。”
顾言回道。
谁知他换了语气道:“我说的是我教的不错。”
“……”顾言不理会他话里的捉弄意味。
篝火燃尽,也是面具舞会结束之时。
中年男女在舞会中期就已经回家,于他们而言,除了找到伴侣的那一年,之后的年年舞会都一个样子,走个形式就可以离开了。
村长也早早离开,最后剩下的,都是如温心一般年纪的青年男女们,在篝火燃尽时依旧不尽兴,开始商量着一起搞个小舞会。
顾言见温心牵着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伙子,想来那小伙就是那个能让她今天打扮了那么久的人,温心所在的那个小群体里,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伴侣。
短短几个时辰,就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羡慕吗?”
那人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她身边,随她一起看向温心那堆人。
“羡慕。”
顾言发现她的相机包在他的肩上挎着。
“这样的事,羡慕不来的。”
他略带惆怅地说了一句,转而道:“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顾言没有动,手在头后轻轻一扯,面具掉落下来,露出本来面容,她瞧着眼前的人,目光清冷,淡淡地问:
“江易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太没成就感了!”
那人右手将面具往上一提,也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不是江易山又是谁。
他比以前高了点,声音也低沉了些,整体看起来,也稳重许多。
“知道是我,那你现在应该放心让我送你回去了吧。”
一句话出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油嘴滑舌的摄影馆里干杂活的小伙计。
有笑溢在顾言的眼里。
“小乌。”
她唤了声,雪狐立即奔到她脚边,看到旁边的人,它兴奋一跃,跳到江易山的肩头,幸好江易山早已准备,不然,定然受不住它肥胖的身子。
江易山夸张地叫道:“现在怎么吃这么胖。”
“是胖了,现在都没有母狐愿意喜欢它。”
顾言继续往雪狐伤口上撒盐。
雪狐头一歪,作昏倒状倒在江易山怀里。
顾言笑着说:“它玩了那么久,看来是累了,我抱着吧。”
江易山说:“我抱着。
这么久没抱了,还怪想它的。”
回小院的路又窄又长,从下往上,曲径通幽。
路两边都有路灯,不至于看不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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