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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亡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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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亡者归来(第 1/4 页)

    赵云蕾陪着林岚来到医院的时候,宋锦绣正在房间里挂着点滴,林岚见到她微微一怔,曾经灿若芙蓉的面庞,短短几日,豐盍色竟褪得干干净净。

    两人出示了工作证后,宋锦绣非常认真地端详了林岚一阵儿,轻轻道:“是个聪明样子。”她望着赵云蕾问,“我能和这位林检察官单独谈谈吗?”

    虽然办案纪律必须是两个人做笔录,可赵云蕾也并非拘泥之人,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要能从宋锦绣口中套出有价值的线索,笔录可以以后再补。赵云蕾临走前看了林岚一眼,林岚回她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宋锦绣指了指床尾道:“帮我把床摇起来些吧,我要坐一坐。”

    林岚找到摇柄,病床伴随着机械的摩擦声,颤颤巍巍地倾斜起来,宋锦绣用手撑着身体,慢慢寻找舒服的位置,林岚帮她用枕头垫住了脊背和脖颈,她朝林岚微微一笑,脸颊边隐隐现出梨涡。这么近的距离,林岚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皮肤苍白却依然光洁细腻,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上如羽扇般铺开,越发衬托着那中间包裹着的瞳孔乌黑。

    “当真是个美人啊!”林岚心中赞叹道。

    “我对你印象太深刻了,长得这么好看又英气勃勃的姑娘,真的是让人过目不忘。”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宋锦绣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林岚在来之前就听涂敏说了这个女人不简单,打定主意要多听少说,所以当下只是嘴角轻轻一弯,并没有接话。

    “我听说,是你第一个发现火灾中丧生的那个人不是赵冬诚。”

    林岚道:“算是碰巧吧,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发现的,没有当时参与解剖的法医,我也不能确定。”

    “小小年纪,不怯场、不贪功,思维缜密,说话还滴水不漏,再磨练个几年,会是个人物。”

    “你过奖了。”林岚语调依旧平淡。

    “我从来不轻易夸人。”

    “你把我单独留下来,不会只是想夸我吧?”

    宋锦绣慢慢收回停留在林岚身上的目光,幽幽道:“当然不是,不过,你若想从我这儿要到赵睿的实锤猛料,得让我看看,你究竟把整个事情猜到了什么程度。”

    林岚冲宋锦绣笑了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趁机打探案情?”

    “我的儿子死了,我争了一辈子,比了一辈子的那个女人,她的儿子却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费心思打听?”

    林岚不得不承认,宋锦绣说得一点儿没错。目前,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内幕,而她也没有理由再去保护赵睿。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前段时间那桩扑朔迷离的古瓶失窃案,想必就是赵睿和你的杰作了。指使胡强调包的廖雨欣,据我们调查,从小就跟着丁帆在国外参加各种拍卖会和展会,还化名宋白珊,对外自称是宋白羽的妹妹,想来,就是你那个从小就送往国外的养女吧?宋白羽应该被你保护得很好,显示他直接参与作案的证据目前并不算多。他学历高、帅而多金,身上没有任何污点,便于出入上流社会,去接触那些有购买实力的人,也容易打听到奇珍古玩的消息。你们既是赵睿的亲人,也是他的心腹。不过,光有你们还不行,偷东西毕竟是个技术活。丁帆应该就是技术核心了,廖雨欣的手段也应该是来自于他的传授吧?毕竟,你和赵睿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尽到抚养和照顾廖雨欣的职责。你们纠集在一起,按照赵睿的指令,在香港和境外完成盗窃、走私、销赃这一系列的行为,再通过大卫?李将黑钱变为合法收入。赵睿再用这些钱在国内投资房地产,建立合法的商业帝国,成为涵江市的新贵。这一切本来都非常顺利而且完美。”

    宋锦绣居然给林岚鼓起掌来,她满不在乎,仿佛林岚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和她毫无关系。

    “不错,有点意思,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不过,如此顺利且完美的故事,为什么没有一个happyending呢?”

    林岚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因为这个故事里面的人,都生活在现实中,都会有人类共同的弱点。”

    宋锦绣柳眉微挑,敛去了面上的戏谑,正色问:“此话怎讲?”

    “你对赵睿的期望,远不只一张长期饭票这么简单,你对他的期待是爱情。”

    宋锦绣的神情突然变得凄苦,眼神中也流露出绝望的神色。她勉强笑着,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不过瞎猜罢了。”

    林岚暗自庆幸,昨天涂敏和赵云蕾为了今天她和宋锦绣的见面,可是煞费苦心地辅导了她半宿,将宋锦绣的性格和经历分析了个透透彻彻,为的就是今天林岚能将宋锦绣的口供一举拿下。

    林岚镇定地答道:“是不是瞎猜,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么多年,你帮赵睿创造的财富是个惊人的数字,可你依然忍辱负重,不但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还刻意隐藏行踪,不和外界接触,就连和他见面都如此隐蔽,如果不是因为爱,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这番话显然说到了宋锦绣的痛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单纯的年龄,至美的情爱。曾经的赵睿,是宋锦绣夜半辗转时分最甜蜜、最苦涩的念想,也是魂牵梦萦中那个遥不可及的少年。分分合合,好不容易再续前缘,宋锦绣发过誓,只要能和赵睿永远在一起,她什么都不会去计较。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宋白羽就是这个例外。

    林岚看到宋锦绣的眼神渐渐透出迷茫,她整个人透出一股浓郁的悲伤气息,显得有些脆弱。

    林岚接着道:“宋白羽失踪后,你关心则乱,冒着你们之间关系曝光的危险,来到涵江市向赵睿打听宋白羽的下落,赵睿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你满意,不然你也不会从他那儿出来后就直接去报警。不过你很聪明,一定没有和他撕破脸,否则,你不可能有报警的机会。警方找你提取血样用来和火灾中的尸体进行亲缘鉴定时,你肯定猜到了用途,所以很快就答应了。”

    宋锦绣听到这里,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当思念和孤独啃噬着她的心时,是那张酷似赵睿的面庞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这个同样俊美聪明的孩子,血管里流动着他们共同的血液。宋锦绣将自己一生中所羡慕的、憧憬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孩子,让他延续了自己的生命,见证着自己的爱情。可就是这样弥足珍贵的寄托,却无声无息地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这场大火摧毁了宋锦绣的一切,连一丝躲避和还手的机会都不曾留给她,最可怕的是,这场灾难过后,她并没有在赵睿身上看到同样的伤痛和绝望。他们之间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林岚继续道:“宋白羽和赵冬诚对于彼此的身份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他们之间的矛盾,应该也不是一两天了。”

    宋锦绣的眼睛里闪现出仇恨的光芒。

    宋锦绣挪了挪身体,轻轻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居然猜得八九不离十,怪不得赵睿一直想除掉你。”

    林岚心里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在接近猎物的时候,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打草惊蛇。

    宋锦绣讶异道:“你倒真沉得住气,事关自身生死,都能忍住不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你?”

    “如果没有猜错,我之前的车祸就是拜他所赐吧?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在意如何将他背后的犯罪集团一网打尽。”

    宋锦绣看到林岚对于自己的生死如此置之度外,倒也有些佩服。

    “好吧,那你得耐心些,我要讲讲我们之间的故事,毕竟,这些秘密放在我心里太久了,我得把他们倒出来,你是个不错的对象。”

    “你尽管说好了,我还算是个不错的听众。”

    “我和赵睿算是青梅竹马了,我母亲宋彩莲是他家的保姆。在他家工作得久了,我们知道了赵睿并不是那家的亲生儿子,是从收容所抱回来的。他的养父母对他的学业要求很高,看他看得紧,所以他身边没有什么朋友。那时候,我经常去他家打包剩下的饭菜,碰到过他几次,渐渐熟了起来。后来,我高中和他同一所学校,他并不嫌弃我,也没有告诉同学们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让我免去了尴尬。我很感激他,两个人的关系也处得不错。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拼命用功,就是为了能够和他考到同一所大学。可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说努力就一定能够成功的。我虽然没有考上他所在的那所学校,可两所学校挨得很近,也算一种安慰。他读的是考古系,我读的是计算机系,那一年,我读大一,他快毕业了,我们偷食了禁果,有了孩子。这件事后来被他的父母知道了,他们不同意我把孩子生下来,说会毁了赵睿的前途,逼我去外面的诊所堕胎。

    “那段时间,我根本见不到赵睿,他被父母送到了外地亲戚家。我经过检查,凝血常规的结果不好,不适合堕胎。我母亲拼死护我,最后,他父母妥协了,代价是我办理了休学手续,随着我母亲回到潮汕老家生孩子,永远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宋锦绣指了指桌上的水杯,林岚会意,端起来放到她手中,宋锦绣喝了两口,把杯子递还给林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他总是心事重重,我怎么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问林岚道:“你谈过恋爱吗?”

    林岚被她问得措手不及,只得老老实实答道:“相过亲,但是还没有谈过恋爱。”

    谈到这段感情,宋锦绣的笑容温暖了许多,声调都柔和起来。

    “这么聪明美丽的姑娘,居然没有谈过恋爱,倒真是怪事。想来你方才对我大谈爱情,也是经人指点,拾人牙慧吧。你如果恋爱过,就会知道,情侣之间,如果心中有彼此,自然是心意相通的。相反的,哪怕你再爱对方,或者对方再爱你,只要是单相思,总是会觉得疏离。”

    她这么一说,林岚不知怎么接话才好,好在宋锦绣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她接着之前的故事讲了下去。

    “到了老家,我以为和赵睿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没想到,他后来找我了。他说要弥补我和羽儿。我们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他说当地人嘴碎,对羽儿的成长不好,就出钱找了蛇头,让我和母亲带着羽儿去了香港。他说会去找我们的,让我放心。”

    说到这里,宋锦绣问道:“有烟么?突然想吸一支。”

    林岚提醒道:“这里是病房,不能吸烟。”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把软糖,试探着问道,“要不,用这个代替?”

    宋锦绣看着她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不禁有些好笑。她拿了两颗红色的过来,白皙的手掌衬托着红色的糖果,格外美丽。她感慨道:“生活挺苦,是得来点甜。”

    她含了一颗在嘴里,慢慢眯上了眼睛。她吃得很慢很慢,林岚这种糖罐子无法想象,一颗糖竟然可以吃得如此优雅,想起自己动辄秒速消灭一把糖果的行径,不禁有些汗颜。

    “赵睿喜欢漂亮的女人,我平常不碰甜食,因为糖分是美貌的杀手。我已经忘了甜是什么滋味,原来这么美好。”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留住美貌又如何,有几人能够做到弱水三千,但取一瓢饮?”

    宋锦绣这样美丽的女人,笼罩在一片轻轻的哀愁中,很容易引起人的同情。她虽然是嫌疑对象,林岚却没法对她生出恶感,她静静地等着她品尝糖果,没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宋锦绣接着讲述她自己的故事。

    “刚到香港的时候,我们还保持着联系。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联系不上他了。我之前因为怀孕中断了学业,没有文凭,在香港找不到正经的工作,母亲生了一场大病,花了很多钱。后来的日子过得很苦。我在展会厅做清洁工。一次展会上,我碰到了他。他已经结婚了,妻子美丽、高贵。拍卖会后他来找我,说他送我们去香港后不久就去了国外,所以这么多年没和我联系。要是换作以前,我不会再和他纠缠了,毕竟,他有了别的女人,我有我的骄傲。可对当时生活拮据的我来说,自尊心这种东西太奢侈了。即便我输得起,我的孩子也输不起,他的人生为什么注定要下一盘必输的棋局?

    “在我的妥协下,我们再续前缘。从此,我和儿子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财产。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事情,我学习仪态、化妆、色彩、茶道、插花、外语,我要比他的正牌夫人更美、更有气质;我学习计算机和财务,能给他的事业带来更大的帮助。为了捍卫我和我儿子的地位,我甚至不惜为他铤而走险,连羽儿都被拉下水。我帮他累积巨大的资本,创建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妻子过世了,我以为老天垂怜,我和儿子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旁。可是,年复一年,我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承诺,只等到他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有的人,因为出身好,什么都不用做,也能成为他唯一的妻子;而我,做尽了一切,却依然是颗弃子,这一切多么可笑。”

    说到可笑,宋锦绣真的开始笑了,仿佛说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儿,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湿润了脸颊。在一旁看着她的林岚却觉得这笑比哭还难过百倍。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却听她说道:“今天就谈到这儿吧,我也累了。”

    “可我想听的,不仅仅是故事。”林岚轻叹道。

    “那你想听什么?”

    “赵睿犯罪的证据,古瓶的下落,火灾案背后的真相。”

    宋锦绣一言不发。

    林岚反问道:“难道你不想为宋白羽讨回公道?”

    宋锦绣并未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她坐直了上身,用手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长发,按了按床头的呼叫铃。护士不一会儿就走了进来,帮宋锦绣拔去针,林岚这才注意到,点滴瓶中的液体已经见底。护士用棉签压住针眼,宋锦绣用拇指轻轻按着。

    护士走了出去,房间又恢复了沉静。

    宋锦绣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容,她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们家的人,都护犊子得很。害死羽儿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无论他是谁,无论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如此平静地谈论着复仇,林岚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丝毫不怀疑宋锦绣此刻的决心。

    她仿佛刚刚与魔鬼签下了契约,要以自己为祭,讨回血债。

    “你要的证据,我都会交给你,不过你能不能拿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林岚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宋锦绣面露倦色道:“过几天吧,羽儿的后事需要处理,他总得有块写着自己名字的碑不是。”

    她面色哀伤,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我将来有个好歹,看着我帮你一场,你到我坟前上炷香吧。”说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便携式的折叠键盘塞给林岚。

    “这个也不值钱,送给你做个纪念。”

    林岚正要推辞,宋锦绣却闭上眼睛,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她拿着键盘有些尴尬,宋锦绣此刻情绪化得很,她觉得还是以后找机会退给她。

    林岚回去后,把今天和宋锦绣的对话向赵云蕾和涂敏他们做了汇报。

    涂敏道:“既然她答应交出证据,咱们就再等一等。为防万一,得牢牢看紧啰。赵睿那边也得盯着,他要是得了信儿,就会狗急跳墙。我们既要顾着宋锦绣的安全,也得撒下网,不能让他跑了。”

    冯伟斌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毕竟人放在外面,随时会跑。”

    赵云蕾道:“现有的证据,还不足以对赵睿采取强制措施。这几个人的身份也特殊,宋锦绣是香港居民,赵睿是美籍华人,归国投资的华侨。证据尚不确凿就贸然采取行动,将来会非常被动。”

    大家商量了一阵儿,还是决定以静制动,见机行事。

    世事终无常,百密也有疏。

    午休的时候,林岚刚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她拉开门就看到赵云蕾站在门口,急急忙忙地对她说:“你赶紧和我出去一趟。”

    林岚应了一声,抓起桌上的包和手机,就跟着赵云蕾往外走。她边走边问:“赵处,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急啊?”

    “涂队打电话过来,说宋锦绣不见了。”

    林岚刚醒,还有些发蒙。

    “什么叫不见了?老冯他们不是派人守在医院吗?”

    “她滑头得很,趁着抽血的空儿溜了。”

    “她不是要报仇吗?怎么会跑?该不会是去找赵睿了吧?”

    “涂敏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先赶过去找人了,我们也去看看。”

    赵云蕾和林岚坐上车,朝恒创集团赶去。

    眼看着恒创集团就在一步之遥,林岚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心念一动,掏出手机看了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林岚点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终究还是无法亲眼见证他的毁灭。不过,我的承诺依然有效,证人、证据我都会交给你。邮件收到后,通过测试就能打开。如果你连这最基本的考验都通过不了,就不用妄想和他们斗了,我在地狱里也会嘲笑你。”

    林岚惊道:“赵处,宋锦绣怕是要出事儿!”

    耳边突然响起路人的惊呼,赵云蕾下意识地急踩刹车,还没停稳,一个物体从高处狠狠地砸在了车上,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车身剧烈震动,鲜血溅满了前挡风玻璃。林岚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脑部涌去,耳朵嗡嗡作响,她的嘴唇瞬间变得煞白。坐在驾驶室的赵云蕾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宋锦绣在恒创集团跳楼自杀,昭示了她和赵睿的决裂。

    为避免赵睿狗急跳墙,侦查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刑侦支队按程序上报,将赵冬诚列为纵火案的通缉犯,上网追逃。

    警方给赵睿做了询问笔录,不过他什么也不承认,一口咬定宋锦绣因情感纠纷和自己发生争吵,受了刺激后神经不太正常,所以才跑到自己的公司来跳楼自杀。令人意外的是,赵睿自从被谈话之后,丝毫没有流露出要逃跑的迹象,他照常维系着恒创集团的运营,甚至还主动取消了几场国外的会议,老老实实待在国内。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睿越是这样,涂敏越是叮嘱侦查员将他的行踪监控得密不透风。

    宋锦绣自杀之后,林岚的情绪极度低迷,她无数次刷新自己的邮箱,并未发现来自宋锦绣的邮件。她脑海中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比如宋锦绣发错邮箱了,最后关头宋锦绣反悔了,邮件被赵睿拦截了。这些猜测弄得她心烦意乱。当林岚第n次刷新邮箱时,依然一无所获,她只要有空就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邮件提醒,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午休的时候,赵云蕾经过林岚的办公室,看着眼睛发红的林岚,实在是不忍心。她开口劝道:“林岚,别老是盯着手机看,让眼睛休息一会儿。”

    林岚嘴里答应着,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赵云蕾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路小艾看着林岚这样子,心里也难受,劝道:“岚姐,你这不吃不睡地盯着,也不是个事儿啊,那宋锦绣说不定是骗你的,压根儿就没打算把证据交给你,她之前不也说了,不忍心毁了赵睿。”

    林岚执拗地摇了摇头:“那天下午我和她谈了很多,她虽然对赵睿依然有感情,可是对儿子的爱早就占了上风,我相信她会把证据交给我的,她一定会给宋白羽一个交代。”

    路小艾道:“就算她之前没打算骗你,可现在人都死了,还怎么发邮件啊?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林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路小艾见林岚如此执着于邮件的事儿,整天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她拨通了林远昊的电话,希望林远昊来开导一下林岚。

    林远昊接到电话,听清楚了路小艾的意思后,反倒安慰起路小艾来。

    “你别太担心,现在谁劝她都没用。如今,重要的证据下落不明,她又眼睁睁地看着证人摔死在自己眼前,血溅当场,这种工作上的挫折和情感上的冲击同时发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梦魇。她现在的执着,反倒是一种宣泄的渠道,只有努力查明真相,才能够让她的内心恢复平静。”

    路小艾听林远昊这么说,也只得作罢。

    就在林岚苦等邮件的时候,几个关键的人物先后出现在涵江市。

    布控在恒创集团周围的警员发现了廖雨欣的踪迹。这廖雨欣的确身手了得,反追踪能力也超强,抓捕的过程异常艰难。好在那天冯伟斌和王海龙都在,成功将其抓捕归案。

    廖雨欣到案后,不肯承认自己指使胡强盗窃的事实,也不肯说出古瓶的下落,却试图从侦查人员的口中打听宋锦绣的死因以及宋白羽的下落。

    第二个来到涵江市的是丁帆。

    他买通了短期服刑犯段波,让他带话给胡强,以五百万元的安家费作为交换,让胡强揽下全部罪行。

    胡强自从知道鹅颈瓶的价值后,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如果坐一辈子的牢,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思来想去,胡强向监狱的管教干部举报了段波,监狱方面将这个线索马上移交给了市局刑侦支队,涂敏他们顺藤摸瓜,掌握到丁帆的动向,很快就将他抓捕归案。

    两个重要人物先后到案,让林岚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宋锦绣临终短信中承诺交出证人已经兑现,虽然林岚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笃定廖雨欣和丁帆会来到涵江市,不过,她既然连这都能办到,那么邮件也一定会发出来。

    廖雨欣和丁帆都不肯招供,从出行记录来看,古瓶被盗后,他们没有新的出境记录。这么贵重的物品,委托其他人带出境的可能性很小,警方推测古瓶目前应该还在国内。

    审讯室里,涂敏打量着对面的丁帆。对方的眼神非常冷静,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嘴唇紧抿,嘴角下撇,带着一丝轻蔑。涂敏观察他时,他毫不露怯,同样也观察着涂敏。两个人就像是狭路相逢的两只猛兽,静静地对峙着,搜寻着对手的破绽。

    从调查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丁帆是个孤儿,从小寄养在大伯家,性格有些桀骜不驯,和大伯一家相处得不是很好。技高毕业后,他到了部队,成为一名铁道兵,在机械营待了好几年,因为擅自离岗被部队开除了。

    回到地方后,丁帆做过几年五金批发生意,后来又做了两年建筑工程,紧接着就在生意场上销声匿迹了。有人听说他到香港淘金去了,从香港回来后的丁帆变得有车有房有存款,还经常出国,不过人却变得孤僻了。他很少与人来往,总是待在房间里面鼓捣一些零件和仪器,要不就是泡在电脑跟前一整天。在亲友眼中,他就是一个低调而神秘的富豪,没干啥正经事儿却从不差钱,他的侄儿甚至一度怀疑他的那些钱是通过贩毒赚来的。

    涂敏凭借自己多年的侦查经验判断,这家伙要比胡强难对付得多。

    果然,当涂敏要求他如实交代自己有哪些犯罪事实的时候,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接下来说了一番让冯伟斌很是恼火的话。

    “既然我折在了你们手上,就任凭你们发落,你们有多少证据,就判我多重的刑好了,我不在乎。”

    冯伟斌瞪着眼呵斥道:“丁帆,你要搞清楚,我们办案是讲证据的。你别搞得一副好像我们要冤枉你的样子,你做了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明白?”

    涂敏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冯伟斌这种一上来就撕破脸的讯问方式,吓唬吓唬那些没有经验的小毛贼还是可以的,可要想对付丁帆这种见过大世面,心理素质又好的国际大盗,就显得有些糙了。

    涂敏问丁帆:“你是怎么认识廖雨欣的?”

    丁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懒懒地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冯伟斌看见他一副打死不认账的模样更气了,他正要开口狠狠讥讽两句,涂敏用手势制止了冯伟斌喷薄欲出的攻势。

    涂敏用一种胸有成竹的姿态对丁帆说:“2006年,你和廖雨欣看到拍卖会上成交的那件天价瓷器的时候,应该就对古瓷感兴趣了;2007年5月,你和廖雨欣参加了佳士得拍卖会,当晚入住香港九龙区的酒店,就住在门对门的两间房;2008年12月,你们再度出行,这次乘坐的是同一个航班,你们俩的座位连在一起,晚上分别入住香港浅水湾酒店隔着一层的两个房间。就这样,你还依然坚持你不认识廖雨欣吗?”

    丁帆嘴角扬起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身体前倾,眼神挑衅地看着涂敏说:“搞了半天,你们说的是小珊哪,我只知道小珊,从来不认识什么廖雨欣,我们是出去玩,我压根就不知道你们说的拍卖啊,瓷器啊什么的,你们把我俩的行踪查得这么清楚,可真是够费心的。”

    丁帆这种赤裸裸的轻蔑态度,激得涂敏心里也升腾起来一股怒火,可他马上就暗自警觉,一旦自己被对方激得失去冷静,对方就达到目的了。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怒气强压了下去。

    他继续问道:“你说的小珊是不是宋白珊?”

    丁帆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拖长了尾音答道:“是。”

    “那么,你说说看,你是怎么认识宋白珊的?”

    丁帆嗤笑了一声。

    “认识就认识了呗,还管怎么认识的?”

    冯伟斌是个炮仗脾气,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指着丁帆的鼻子就吼了起来:“你这什么态度?你要搞清楚状况,现在是对你进行审讯,你要端正你的态度!就你犯下的事儿,不好好交代,这辈子就甭想出去了!”

    丁帆不屑一顾地看了看暴跳如雷的冯伟斌,拖长声音,不紧不慢地回击。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没用的。你们今天一来,我就把话摊开来说了,你们有多大的本事,就办多大的案子。只要你的证据够了,哪怕是想要我的脑袋都没关系,我告诉你,我这条命,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有本事就尽管拿去,甭在这儿给我吆五喝六的,我告诉你们,我就不吃这一套!”

    冯伟斌被他这一串儿不软不硬的钉子戳得肝疼,遇到这种天塌下来都满不在乎的狠主,再凌厉的讯问攻势都无济于事。

    就在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当口,涂敏仔细观察着丁帆,发现他的狠绝的确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和色厉内荏的胡强不同,他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对于将来面临怎样的处罚,他全然不在意。

    涂敏可没有时间去生气。好不容易才逮到丁帆这条大鱼,眼看就要撕开幕后那张神秘的大网,说什么他也不会让丁帆变成攥在手里的一枚死棋。核心的问题既然一时半会问不出来,那就改变策略,零敲碎打,总会从他这儿套出点有价值的信息。

    打定了主意,涂敏更加稳如磐石,他轻轻咳了一声,瞄了冯伟斌一眼。多年共事的默契让冯伟斌顿时明白,他这是另有打算,暗示自己憋着点儿火呢。

    涂敏放慢了语调,接着问:“你认识宋白珊的哥哥宋白羽吗?”

    “见过两次面,不熟。”

    “在哪儿见的?”

    “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见的?”

    丁帆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

    “好像也不记得了。”

    涂敏心里盘算着,越是关键性的人和事,嫌疑人越是会刻意回避,宋白羽毫无疑问和古瓶案有一定关系。苏琦上次提到,她认识宋白珊就是通过她的哥哥宋白羽牵的线。

    涂敏尽量忽略丁帆那令人不快的语气和态度,审讯有时候就是一场心理博弈,谁能够从头到尾保持冷静,谁就更掌握胜算。任何不必要的心绪波动,都是破绽。他语调平静地问:“根据陶瓷作坊老板的辨认,你就是委托他做了两个高仿鹅颈瓶的客户,这个你总不会否认吧?”

    丁帆几次试图激怒涂敏都没有成功,涂敏仍然按照自己的路数对他穷追不舍,对手的镇定和老练显然也让丁帆意识到了危险,他的坐姿逐渐紧绷,身体下意识地前倾。

    涂敏现在问的这个问题,是典型的封闭式发问,除了胡搅蛮缠,并没有多少逃避的空间。可此时如果胡搅蛮缠,就是一种拙劣的掩饰,这比默认的结果还要糟糕。

    丁帆表面上纹丝不动,仿佛是为了放松一下脖子,活动了一下颈椎,继而身体微微向右倾斜,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这些细小的动作让涂敏心里有了底。

    人在试图掩盖内心紧张的时候,身体总是会有些下意识的反应。有的人是越紧张的时候话越多,有的人则是一言不发,有的人是故作轻松,有的人是恐惧外露。只有经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能做到收敛自己这些无意识的言行。否则,即便是丁帆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会无意中暴露他内在的情绪波动。

    涂敏故意轻蔑地说:“怎么?这样就编不下去了?还以为你有多深的道行,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丁帆的脸因为愤怒腾的一下红了,用力地咬了咬牙,外耳廓随着他咬牙的姿势扯动着。他瞪了一眼涂敏,眼神中闪过一道凶光。

    涂敏没打算给他重新冷静下来的机会,用讽刺的语气紧接着问道:“你不会告诉我,你连锁匠胡强也不认识吧?”

    丁帆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涂敏根本不管他,继续自说自话。

    “在我们国家,犯罪嫌疑人根本就没有沉默权一说。你不回答,只说明了你在心虚。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即便你在本案中是零口供,可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三条的规定,没有被告人的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你不说,让胡强一个人去说,等于你自己放弃了辩解的机会,那样一来,你会甘心吗?”

    丁帆虽然恼恨涂敏之前的挑衅,可他也清楚涂敏眼前这番话说的是事实。胡强这个软骨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里面交代了一些什么。他本来就不是自己这条线上的,谈不上任何交情,为了自保,肯定什么都会往自己和宋白珊身上推。自己如果一味不配合,显然无法从警方的口中套出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筹码,也给了胡强推脱的机会。还不如先说些不打紧的,假装配合警方,打消他们的防备,趁机也摸摸他们的底。

    想到这里,丁帆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说道:“我认识胡强,也陪他去过一趟古玩城,不过我只是帮他望风,他是偷了个瓶子,至于他偷的是什么瓶子,我没仔细看,也没问,后来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涂敏见他满嘴假话,倒也不急不躁,顺着他的话问道:“既然你是帮他去望风,宋白珊跟着你们一起去又是干什么?”

    丁帆顿时警觉地说:“谁说她去了?我跟你说这是胡强栽赃。这些都和小珊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丁帆开始接招,不再一味地耍无赖,涂敏趁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展开审讯,一番鏖战下来,双方各有所获。

    可是只要话题涉及廖雨欣和古瓶的藏匿地点,丁帆要么刻意回避,要么就用谎话搪塞,躲无可躲的时候就故意装傻说不记得了。

    一来二去,丁帆也渐渐摸到了一些底,胡强这个蠢货果然把该说不该说的都给倒了出来,好在警方目前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并没有确切掌握到这背后有哪些人参与了。在博弈中,他发现对手确实不简单,自己这边策划得如此周详,行动如此谨慎,胡强对于很多事情也并不清楚,警方居然还能掌握这么多信息。他现在只盼望不要牵扯宋白珊,自己能够扛下来的就扛下来。

    涂敏他们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冯伟斌不解地问:“涂队,这丁帆的态度,后面怎么变软乎了?”

    涂敏高深莫测地一笑:“交换呗!”

    冯伟斌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脸疑问地看着涂敏,说:“没明白。”

    “其实简单得很,就是我故意起了个头,让他意识到他不说,只会便宜胡强,由得胡强把责任往他和廖雨欣身上推。我还暗示他,我们手上有的是证据。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明显护着廖雨欣,即便不为他自己,为了廖雨欣着想,他也得摸摸咱们这边的底。可咱这底也不是白让人摸的,他不掏出点东西,就没法儿往下谈。所以,他只能先虚与委蛇,配合咱们一下。但不管怎么样,这一问一答,一来二去的,怎么可能做到把每句话都给说囫囵了?总是会带出一些真话来的。”

    冯伟斌恍然大悟,笑道:“你不就是拐着弯套他话呗。不过,这种弯弯绕的活儿,我可干不了,还是你行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地笑了起来。

    在期盼、不甘、疑惑等种种的情绪糅杂中,时间艰涩地流逝。

    路小艾想拉林岚出去散散心,磨破了嘴皮子,才让林岚同意下班后两个人一块儿去看电影。到了金茂电影城,两个人兵分两路去排队,路小艾去买奶茶,林岚则拿着手机,将短信中的验证码输入取票机,票刚出来,就听到手机发出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林岚低头一看,是一封来自j*/#/*/x_ghost_2017的邮件链接,主题是“mailfromthehell”。

    要是搁在以往,这种陌生且乱序的链接,林岚肯定会当作木马,可她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终于等到了”。

    路小艾拿着奶茶过来,看见林岚表情严肃地看着手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林岚点开链接后,在漫天蓝色火焰的背景下,慢慢弹出一行血红的斜粗体文字,字的底端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我用鲜血祭奠烽火,召唤王的诸侯。”

    路小艾急眼了,嚷嚷道:“岚姐,你手机中木马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链接不能点!”

    林岚还没来得及回答,紧跟着flash短动画之后,渐进滑入一个新的链接条,林岚再次点击,一行列着日记扫描件、比特币钱包私钥、资金类目的清单跃入眼帘。林岚忍住内心的激动,去点清单中的文字。

    一次、二次……屏幕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股莫名的不安袭来,林岚下意识地用手机截屏,咔嚓声响的同时,这封邮件神奇地自动销毁了。

    路小艾在一旁目瞪口呆,喃喃道:“岚姐,你的手机完蛋了!”

    林岚面色沉着道:“完不了,这是宋锦绣发的邮件。”

    路小艾吓了一跳。

    “岚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宋锦绣都死了一个多礼拜了,她怎么给你发邮件?除非……”

    路小艾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道:“不会吧,刚刚邮件写着‘mailfromthehell’,而且还凭空消失了,天啊,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停。”林岚伸出食指轻轻摆动,“路小艾,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这只是邮件的定时发送和自毁功能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定时发送?还自毁?”路小艾瞠目结舌。

    林岚心里有事儿,没工夫和她细细解释,说道:“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有急事儿现在要出去一趟。”她把手中的电影票塞到路小艾手中,“今天委屈你自己一个人看了,我回头好好补偿你。”

    路小艾立在原地,一脸不解地看着林岚转身匆匆离去。

    林岚坐在车上,思绪万千。

    宋锦绣不愧是计算机专业出身的,精心设计了延迟发送且具有自毁功能的邮件,还好刚才及时截了屏,不然可就白瞎了。不过,这封邮件并没有给出什么实质内容,更像是一条线索和警告,宋锦绣临终前提到的测试应该还在后面。

    林岚掏出手机看了看刚刚保存下来的截图,内容虽然不多,信息量却不少。

    “我用鲜血祭奠烽火,召唤王的诸侯。”林岚反复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意思。

    宋锦绣的死的确让这个案件中非常关键的两个人物——廖雨欣和丁帆都出现了。她在恒创集团顶楼纵身一跃,简直就是爆炸性的新闻,有效地向外界传递了信号。但令人费解的是,宋锦绣的自杀摆明了涵江市这边是出事儿了,这些人没有选择藏起来或者远走高飞,反倒飞蛾扑火一般赶到涵江市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林岚咬着嘴唇,皱着眉头,出神地想着这里面的缘由。

    “难道是因为宋锦绣抚养过廖雨欣一段时间,两人之间有亲情,所以廖雨欣专程过来探个究竟?”

    林岚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廖雨欣来了涵江市之后,压根儿就没有关心宋锦绣跳楼的原因,只是急切地打听宋白羽的下落,相比起来,宋白羽在她心目中重要得多。廖雨欣一来就被抓,明摆着涵江市这边的公安是撒下了网,来一个逮一个,这丁帆为什么还要不顾死活地跑过来?他落网后,一直拼命死扛,不遗余力地帮廖雨欣撇清,压根不关心宋锦绣的事儿,显然和宋锦绣也没什么感情。就这么两个对宋锦绣毫不在意的人,宋锦绣哪来的自信那么肯定自己的死会令他们不顾一切地自投罗网?这整件事,的确耐人寻味。

    林岚看着堵成长龙的街道,觉得这会儿回家太耽误时间,好在江旎家就在附近,于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不远处的临江苑小区。

    小区门禁挺严,林岚只得电话通知江旎下来接她。

    “江旎姐,江湖救急,赶快到小区门口接我一下,我要到你家去用一下电脑。”

    不一会儿,江大美女袅袅婷婷地来到门口岗亭处,披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站在那里,散发着一股洗发香波的气息,显然是正洗着头就被林岚给提溜出来了。

    “江旎姐,真是不好意思,都下班了还来麻烦你。”

    “小林子,你搞什么呀,害得我护发素都没来得及上就赶出来了?”

    “姐,事情紧急,我要用会儿电脑,咱俩边走边说。”

    到了电梯前,江旎已经听了个大概,她按了上楼键,吐槽道:“这个宋锦绣也太难搞了吧,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发了封邮件,就只是为了表功?”

    “应该不是,既然给了我附件清单,证据就不会不给,只不过不会让我轻易拿到手罢了,这应该就是她之前所说的测试吧。”

    像是为了印证林岚的推断正确似的,就在此时,手机再次响起提示音,屏幕显示,又收到了一封来自j*/#/*/x_ghost_2017的邮件。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岚不敢马虎,她赶紧点开一看,是个压缩文件包,手机显示文件太大,无法下载。

    林岚抬头再看电梯,脸色骤变,指着电梯结结巴巴地对江旎说:“江旎姐,这……这电梯坏……坏了?”

    江旎一看,电梯的数字显示变成了一条直线,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我去,见了鬼了,刚刚下来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

    “你家在几楼?”

    “31楼。”

    “这么高!”

    江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临江吗,楼层高视野好。”

    林岚绝倒。

    迟则生变,林岚当机立断,将文件保存到手机中转站,可是刚刚点击了下载,屏幕上跳出一个弹窗。

    “你已中木马,稍后将自动清除可疑文件。”

    林岚“呀”了一声,江旎凑过去一看。

    “我天,太坑了吧!”

    两人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进度条,目前显示下载进度还不到1/5,随着弹窗的出现,已经停止了下载。

    关闭弹窗?不关闭弹窗?

    会清除?还是假象?

    自毁功能……敲诈木马……流氓弹窗……文件中转站。

    林岚的心里如同油煎火烤一般。电光火石之间,各种从逯超群那里听到的电脑术语和知识如同飞车穿梭般在脑海急急掠过。

    “江旎姐,快接通逯超群的微信视频通话。”

    江旎依言迅速拨了过去,屏幕上是逯超群惊喜的面孔。

    “女神居然主动和我视频,有何吩咐?”

    “快帮帮林岚。”

    林岚将自己手中的手机屏幕举起给逯超群看。

    “流氓弹窗?”

    林岚把头探过去,急忙问道:“逯超人,十万火急,正在下载的是一份关键证据,可能对方设置了阻碍,现在我是关闭弹窗,还是不关闭?这个文件会不会自动删除?”

    逯超群嗤笑一声:“现在不是会不会自动删除的问题,是你根本没得选。你不关闭,文件就不能下载,这和删除了有啥区别?我要是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点击关闭。”

    林岚被逯超群点醒,赶紧关闭了弹窗,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自己刚刚的犹豫不决导致超时,邮件启动自毁程序,宋锦绣真该嘲笑自己愚蠢!明明有前车之鉴,自己还是被一个流氓弹窗给误导了。

    弹窗关闭后,进度条恢复到下载状态,不过速度奇慢。

    “林岚,电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咱们要不先爬上去吧,这下载看来不是一会儿的事儿。”

    “千万别。”逯超群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楼梯间是信号最差的地方,我建议你们还是等到下载完成了再上去。”

    林岚感激地瞥了屏幕中的逯超群一眼。她悬着心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缓慢前进,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出岔子。好不容易,下载完毕,林岚舒了一口气,拉着江旎朝楼梯间跑去。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爬到31楼后,江旎打开门,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书房,林岚冲进去打开电脑,迅速登录邮箱,打开文件中转站,谢天谢地,一个rar的压缩文件包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

    林岚将压缩包下载到桌面,点击鼠标的左键,文件并未如期打开,而是弹出了提示输入密码的文本框。此时,林岚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文件里面装着的就是附件清单中的那些内容,马上就可以触摸到赵睿背后团伙的秘密。可是,通往这个真相的大门上,还挂着锁,要想解开这道锁,必须破译这个密码。

    邮箱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林岚点开后,文本框里赫然写着“破解三重密码,方能完成挑战”。

    林岚觉得宋锦绣真是喜欢折磨别人,她无法可想,只得再次求助逯超群。

    “逯超人,文件保存下来了,不过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根据对方的邮件提示,文件一共设置了三重密码。我记得你那里有暴力解密的软件,能不能破解?”

    江旎在一旁不解道:“暴力解密是什么?”

    女神亲自提问,逯超群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进行解答。

    “暴力解密就是解密方法中最常用到的穷举攻击法。原理很简单,就是用一个不知疲倦的计算软件生成各种排列组合的密码进行登录,直到试出正确的那个。这个就和白血病人找骨髓配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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